“毫末智行一直大小周上班，周六上班的時候突然收到消息說周一停工。”11月25日，時代周報探訪毫末智行位于奧北科技園的北京總部時，發現公司前臺已空無一人，有幾位員工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準備離開。

毫末智行北京總部前臺 時代周報記者攝

毫末智行北京總部前臺 時代周報記者攝

停工通知來得突然而堅決。

11月22日，周六，毫末智行公司大群突然發布了一則“停工放假通知”，稱基于“公司當前的經營現狀”，自11月24日起全部員工停工放假。對于復工時間，公司僅含糊表示將“另行通知”。

一位毫末智行員工來歸還一些辦公設備，他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，“昨天（11月24日）有一部分同事已經回來收拾東西離開了，公司通知是停工放假，其實也回不來了。”

成立于2019年的毫末智行，脫胎于長城汽車（601633.SH）智能駕駛前瞻部，定位自動駕駛解決方案供應商。毫末智行曾被譽為“中國量產自動駕駛第一名”，一度是資本與產業雙重加持的寵兒。早期獲得長城汽車、美團、高瓴創投等機構投資，累計融資規模約20億元。在2021年A輪融資后，毫末智行估值突破10億美元，躋身獨角獸行列。

毫末智行公布的客戶與投資者名單 圖源：品牌官網

毫末智行公布的客戶與投資者名單 圖源：品牌官網

如今，這個曾經的“中國量產自動駕駛第一名”迎來了寒冬。

從智駕獨角獸到“人去樓空”

“公司領導層沒有出面解釋什么，不過（公司）早就有跡象，”一位毫末智行北京員工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。

據了解，毫末智行高管流失今年以來一直在持續。今年4月，毫末智行技術副總裁艾銳、產品副總裁蔡娜等高管已離開公司，當時網傳董事長張凱也已經離職，但隨后被辟謠。11月24日，時代周報記者向張凱求證，截至發稿暫無回應。

有知情人士透露，毫末智行目前在職員工僅剩280人左右。相比兩年前超過1500人的規模，員工總數萎縮了逾八成。

毫末智行曾是早期自動駕駛領域的明星公司，如今的落魄場面令人唏噓。

毫末智行北京總部辦公樓 時代周報記者攝

毫末智行北京總部辦公樓 時代周報記者攝

毫末智行的核心產品HPilot系統曾搭載在魏牌摩卡等多款車型，使長城汽車成為繼特斯拉、小鵬之后，全球第三家正式推出全棧自研領航輔助駕駛系統NOH的車企。截至2024年，HPilot系統已搭載超20款車型，用戶智駕里程突破2.5億公里。

有行業專家指出，毫末智行選擇的高通智駕芯片型號并不屬于當時英偉達主流生態。激光雷達選擇了德國Ibeo，也不是激光雷達主流。從2023年的有圖算法到2024年“無圖”算法，無圖方案一直無法通過測評，無法量產。

2022年，毫末智行曾高調宣布將在魏牌摩卡DHT-PHEV激光雷達版首搭城市NOH，預計在2022年底在10個城市落地，2023年使用范圍計劃擴大到100城。

然而這一承諾最終跳票了。

在2024廣州車展上，長城汽車魏品牌執行副總經理譚健坦言，在更高階的城市NOA覆蓋上，“毫末智行可能當初走的相對保守了一點”。

就在毫末智行技術迭代受阻的同時，股東公司長城汽車開始戰略轉向。2024年，長城汽車宣布向元戎啟行獨家投資1億美元，并與大疆車載展開深度合作。

此后，魏牌全新藍山、高山等高端車型均采用元戎啟行的“端到端”智駕方案。

接近長城汽車的知情人士也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，“毫末的路線選擇有問題，導致后來一直沒做成功，長城汽車換了元戎做供應商，之后就做的還不錯”。

雙重角色下的困境

毫末智行的案例，揭示出車企孵化的科技公司面臨的結構性難題。

據天眼查，毫末智行實際控制人為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。作為長城汽車孵化的自動駕駛公司，毫末智行的業務發展面臨一個結構性難題，如何平衡對母公司的依賴與對外部市場的開拓。

毫末智行股權穿透 圖源：天眼查

毫末智行股權穿透 圖源：天眼查

一方面，毫末智行渴望成為獨立的自動駕駛解決方案供應商，這要求它必須拓展外部客戶以實現技術的規模效應和成本攤銷。

另一方面，在主機廠普遍將智能駕駛視為核心競爭力的背景下，在爭取其他車企訂單時，難免會遇到關于數據安全、技術獨立性和供應鏈穩定性的考量。

盡管毫末智行曾宣布與三家主機廠簽訂定點合作協議，但其官網顯示的整車企業合作伙伴長期只有長城汽車一家。據公開資料顯示，公司大部分營收來源于母公司。這種狀況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商業化進程未能達到預期。

當智能駕駛從創新配置變為核心競爭領域時，頭部車企紛紛將智駕視為戰略高地。而智駕行業競爭激烈，更新迭代速度很快，由主機廠孵化的智駕公司幾乎沒有外部客戶支撐，很難快速適應市場需求，股東車企也漸漸失去耐心。

上述行業專家認為，今年的輔助駕駛商業化路線已非常清晰——車企自研模式+四大供應商(華為，Momenta，地平線，卓馭)模式。

2025年，全球輔助駕駛市場規模已達4461億元，年增長率49.6%；中國市場規模約2100億元，占據全球近半壁江山，而行業整體呈現明顯的兩極分化。

中小玩家加速退場，與毫末智行相似的案例并不少。今年2月，縱目科技總部突發斷電封樓事件，700余名員工面臨欠薪問題。9月，中智行因無力支付1.5萬元勞動仲裁款，被法院裁定破產清算。

智能駕駛行業已告別野蠻生長階段，進入“淘汰賽”關鍵期。資本更傾向于支持具備技術壁壘與商業化落地能力的頭部企業，中小玩家若無法形成核心競爭力，將逐步被市場淘汰。